谁给挂满一树红灯笼
/冯德良
在农村,随着生活条件不断地提高,现在的人们已经开始喜欢在院落里栽植一些花草和果树了,比如月季,比如菊花,比如石榴葡萄之类。有人更是喜欢栽上一两株柿树——喜欢栽柿树除了喜欢挂满枝头的柿子的甜美之外,还喜欢柿树“事事如意”、“红红火火”的寓意,谁又不盼望着事事如意呢!曾听说齐白石老先生还画过一堆柿子和一棵白菜名曰《事事清白》呢。所以,在我们这一带的村庄,在庭院里,道路旁栽植柿子树很是普遍了。
我是一俗人,自是不能免俗,向亲戚要来了两棵小柿树苗儿栽到了小院里,不经意间,柿树渐渐长大。渐渐长大的柿树,时常会引来一只只不知名的鸟儿们在叶丛里,枝杈间跳跃嬉戏,婉转啼鸣。特别是清晨,我还在睡梦里,倏然一阵清脆的鸟鸣会将我唤醒,一声声,一阵阵,声声阵阵响在耳边,推开窗,映入眼帘的是那一丛火红的月季,一树似火的榴花,蜂飞蝶舞,在花丛中、追逐嬉戏,——柿树上的鸟鸣声,院子里的美丽景色,我该用哪些词语来形容此情此景呢?
由是,我从心底喜欢起我家的柿树来了。
大概是给柿树施足了底肥,雨水又十分充足的原因吧,柿树的长势非常的旺盛,层层绿叶青翠欲滴,忙忙碌碌中,稍没留神,就开满了一树如伞的小花儿,花儿密密丛丛,惹得我有点空闲时间就常常会盯着那花儿瞧呀瞧不够,瞧着,瞅着,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道不知不觉间沁入了我的肺腑!
柿子树的花量较大,是不可能都座住果儿的,要是那个样子,脆脆的果枝会要折断的。来串门的邻居也这样告诉我,并说,在盛花期要控旺,一是打药,但是效果往往也不理想,二是环割(环剥),一边说,一边在树上比划着。顺水推舟,我请他操作,他的脸微微红了,连声说他也没干过,只是听人家都这样说,随后又告诉我,如嫌麻烦,用刀在柿树的周围砍几下也行,这样呢,根部的养分会全部涌向上部的枝条、果实,此时的他依然像个内行的果树技术员。
听人劝,吃饱饭,去厨房里拿出菜刀,三下五除二,随手在柿树的底部胡乱砍了一阵子。当时也没觉出什么不妥,待放下菜刀回转身,看到了伤痕累累的柿树,心底猛然感到一阵碎碎的心疼——怎么这么自私啊,为了让柿树多结几枚柿子,竟对它动起了刀斧,这样做和杀鸡取卵又有什么不同,再者,树木也是有生命啊,我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残忍!
……一眨眼,小小的花儿就变成了纽扣大小的柿子了,小柿子藏在枝叶间,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,但是,树叶间声声鸟鸣,树荫下小外孙女读书的清脆的童声,摇头晃脑的可爱模样,却让我几多次梦回童年!
初秋,渐渐长大的柿子,还是显得那么青涩,扭捏,藏在叶间,一副羞羞答答的样子。但是一到晚秋,柿子便忽然由青色变成了黄色,特别是霜降节气一到,一场轻霜之后,好像是忽然之间,柿子又变成红彤彤的了,一枚枚柿子就像一只只红红的小灯笼挂满了枝头,有的独坠一枝,有的三个,五个的亲亲热热的挤在一起,红彤彤,亮闪闪,像一群窃窃私语,无话不说的闺蜜!“七月小枣八月梨,九月柿子红了皮”,一树红柿子——满树高挂的红灯笼,在蓝天白云下,照的小院一片明亮,让小院显得满院吉祥。
虽说柿子红了,也到了吃柿子的时候,但是,大部分品种的柿子还是不能直接入口的,心急的人或馋嘴小孩子们,常常经不住诱惑,抬手摘下一个,大咬一口,舌头好像忽然间肥大了许多,会涩的半天合不上嘴。前些天,网上看到,有个年轻人偶然路过一片柿林,有些口渴,看到了红红的柿子几近垂到地面,瞅了瞅四下无人,就摘了几个,主人忽然从林深处走出,小伙子非常不好意思,主人倒也没难为他,只是要求他把摘下的柿子吃掉就让他走。别说全部吃掉,只是咬了一口,就狼狈地跑了,背后传来一阵笑声!
要想吃到甜美的柿子,还要经过脱涩呢。脱涩的方法多多,比如,懒柿子,也有人称作揽柿子——将柿子放入容器里,倒入温水,水温大约30—40c°这样的温水俗称“甩手水”——手放进去,虽说不是太烫,但是也要赶快拿出来,也要急忙把手上的水甩掉,浸泡几十小时,或者用高度白酒涂抹以后再放入塑料袋里密封上几天。这样做出来的柿子,硬硬的,脆脆的,甜甜的,只不过有些繁琐,用水浸泡,途中要换水,还要保持温度…….小时候,我们这里柿树很少,集市上这样的柿子五分钱一枚,大人们往往会从集市上给我们带回来几只,不知怎地,现在无论是用水泡,还是用酒喷洒涂抹,懒出来的柿子,总难以吃出那种甜美的味道了。最简单的方法,把柿子放进塑料袋子里,放三五只苹果或者黄梨密封起来,停上五七六天,即可食用,这样的柿子称之为“烘柿子”。烘好的柿子,一个个晶莹剔透,果肉饱满,果皮纸薄,用指甲轻轻地揭开一点皮儿,吮吸一下,满口柿汁,顿时会有一股清凉的甘甜在你的舌尖上绽开,那蜜汁一样的香甜一下子就甜到了你的心底,深入你的骨髓,会让你回味悠长,妙不可言!那一个个软软的柿子,如同一个个蜜糖罐儿呀。平时,也许会有些事不顺遂,不如愿,但是,当你吃上这柿子的时候,满口甜蜜在口中,心情也会突然甜蜜起来,心里的苦涩味儿会顿然消失的无影无踪,凡人凡世间的幸福竟是如此的易得。
“白露打核桃,霜降摘柿子”,搬过来架梯子,找根竹竿爬到树上采摘丰收。树上的我,小心翼翼的采摘,摘下的柿子用绳索慢慢地放下,树下的家人们边分装边念叨,“西家谁家没栽柿树,东家的今年没挂果儿,王家的果树有病,张家树上满是蚧壳虫,柿子没法吃…..”我听着,听着,不出声的笑了———和邻里们,朋友们,他人们分享丰收,分享收获,分享喜悦,心里那个香,那个甜,那个美!咱家的柿树尚未挂果的时候,淳朴善良热情的乡亲们不也是给送来许多的柿子吗?互通有无,农村人讲究实实在在。 “秋去冬来数果休,唯有柿树挂灯笼。欲问谁家怎不摘,等到风霜甜不溜”——可惜记不起诗人的名字了。
摘柿子的时候,我还会特意留下一些柿子在枝头(这并不是因为难以采摘的缘故),仍像数盏红灯笼挂在树梢。要入冬了,鸟雀们难以觅食了,待它们不能找到食物的时候,自会来我家柿树上啄食柿子,虽说没懒,没烘,有点涩涩的,饥饿时仍可裹腹。临下树时,还会在树枝上随手系上了一根红红的绸布条,以示对柿树的肯定和嘉奖——一似发给学习成绩优秀的小学生的奖状或者运动员们的奖牌。树下小憩的我,一边品着杯中的茶,一边望着挂在枝头的红柿子,还有那随风飘动的绸布条,心想,这柿树明年定然还会枝繁叶茂,果实累累,到了霜后,定会依然满挂红灯笼!
冯德良,单县黄岗退休教师,中学高级职称,干过临时工,当过农民,扛过枪,诗歌、散文、寓言偶见于报刊杂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