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笼的味道　　姜宏生（锦州）

灯笼的味道

姜宏生（锦州）　　又是大红灯笼闪耀时，面对团团喜庆的暖色，不禁想起我与灯笼的“交往”，内心满是灯笼带来的味道。　　第一个本命年即将来临，长大了的兴奋不时伴随左右。听村里老人讲，本命年要扎红裤带，本命年要交好运气。带着美好的憧憬，红色与好运成了一对孪生兄弟，由此对红色产生无穷好感，并殷殷企盼好运跟着红色前来。　　眼看到了年底，我到邻村的姨姥家串门，尽管两个村子仅仅2里之遥，但那座依山而建的小村子仍然有许多的诱惑力。夜间出去和相识的少年玩耍，惊奇地看到一人的手中举着一盏方形灯笼，不大，如竖起的小鸟笼。四周糊着书纸，里面立截小洋蜡，火苗在寒风中闪动，淡黄的烛光映得眼前一片亮堂。我对提着灯笼的伙伴佩服得五体投地，反复要求让我提一下灯笼。在别人羡慕妒忌的眼神中，我接过那根做灯笼提竿的秫秸，激动得手有些颤抖。我俨然成了灯笼的主人，不由自主地挺胸抬头，高举灯笼迈着大步向前走。眼前的山路不再黑暗，凹凸皆可辨别，心情未曾有过的舒坦。　　回到家，我凭着做鸟笼的基础迫不及待地做起灯笼。用秫秸绑好框架，外面糊上旧书纸，四角系上麻线绳，绳上绑好一段秫秸，一个灯笼就被我“创造性”地做好了。我兴奋地模仿着昨晚的样子打灯笼，忽然发现灯笼里没有地方放洋蜡，心不由沉重起来。二姐看出我的心思，把灯笼拿过去看一会儿，告诉我方形的灯笼底上应该绑个十字形的秫秸，再在十字的交叉点上钉根洋钉放洋蜡。　　我破涕为笑，马上进行完善，举着简陋的灯笼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排练。　　第二天就是年三十，还未吃除夕团圆饭，我就急不可待地寻找洋蜡。在柜盖一角的笸箩里，我找到了洋蜡，一整支、一短头。我反复掂量，最后只好把茄子苞大小的洋蜡头插到了灯笼上。　　太阳却迟迟不肯落山，我急得屋里屋外不住转悠。终于盼到天黑，我兴高采烈地点燃灯笼，提着出了院子，趾高气扬地跑到胡同里去。　　虽然是除夕夜，村子里依旧黑黢黢的，家家窗户中透出的灯光都是那么昏黄。我举着灯笼沿着胡同往前走，耳中听到稀疏的爆竹声，却看不到一个人，兴奋的心情不由平静下来。拐了两个弯到大队部前边的胡同，终于看到了人影。我精神抖擞地跑过去，是几个大人在闲聊，他们对我视而不见，设想好的夸赞之词不知“身在何处”，更不用说被赞美要交好运。　　终于盼到边放“小鞭”边跑来的伙伴，我故意不看他们，高举灯笼迎面跑过，蜡烛的亮光照得我心中一片光明，心中装满自豪的幸福，如同我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。小亮和大力认出我，快速追上来，好奇地看我一眼，就弯腰低头去看灯笼。他们的脸在烛光中显得很夸张，后脑勺似乎被漆黑的夜融化了。小亮讨好地对我笑，最后用一支“小鞭”换得提一会儿灯笼。在把灯笼递给他的瞬间，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有本事的人。可惜，灯笼刚到他的手上，洋蜡就燃尽了。　　大年初一醒来，枕头下有两角压岁钱，棉裤上也换成了红布带。我望着钱和红裤带笑，忽然有了新打算。我翻箱倒柜找到一张红纸，把灯笼打扮成鲜亮的红色。又到小卖店买了一根洋蜡、几支“小鞭”。感觉红色真真切切地伴随着我，想象着好运幸福降临。　　初一的夜晚，不经常玩耍的同龄人跟在我们身后跑来跑去，我和小亮、大力轮换着举红红的灯笼，身后满是嬉闹声、“小鞭”声，有按捺不住尝试者，小亮和大力就让他们向我请求，我成了伙伴中“耀眼的明星”，在极其平凡平淡的年代，尽情显摆自己的灯笼，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骄傲呢？他们问我红灯笼是哪里来的，我拉着长音说是自己做的，他们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我，我有些飘飘然，感觉自己很伟大。他们用几支“小鞭”做酬谢让我教他们做灯笼，我才想起他们不会做鸟笼，假装答应着，高举红红的灯笼跑开了。那个本命年的初一，我在红色的引领下玩得开心极了。　　很快地过了正月十五，“小鞭”放完了，红灯笼中已经没了洋蜡，成了“古董”放到小下屋，只有红裤带伴随了我一年。这一年，心中惦记的不是何时能到来的好运气，而是什么时候再举着红灯笼放“小鞭”疯跑。　　参加工作后在锦州定居，恍然发觉红色不是本命年与节日的专属品，红色的衣服、红色的建筑、红色的食品……喜庆的红色早已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。再过本命年，除了红腰带，还有红衬衣红袜子，连生日蛋糕上的蜡烛都是红色的。红色，衬托出祖国的昌盛和百姓日子的红火。　　入住封闭小区后，不少人家在过年时悬挂各种造型的红灯笼，近几年又增加了灯串布置成需要的造型，把房子装扮得喜气洋洋。　　己亥年临近时，我向妻子提议也买对红灯笼挂上喜迎猪年。我们走进繁华的卖场，红对联、红福字、红灯笼、红条幅、红商品，目之所及都是暖暖的红色、喜庆的红色、吉祥的红色。　　我们精心挑选，最后相中了一对12边的大灯笼，简约的金属框架、鲜红的绸绒外表。一只灯笼每个面上印有金色的福字，一只灯笼每个面上印有金色的喜字。一年有12个月，中国有12生肖，祝愿每一年、每个属相都喜庆幸福。　　如今的大红灯笼，早已不放蜡烛，洋蜡的名字也在《现代汉语词典》中剔除，它完全是一种工艺品，与生活协调一致的艺术品。　　在客厅的窗户前挂好大红灯笼，我如少年时盼望天黑，毕竟，距离我绑扎粗糙简陋的灯笼已将近半个世纪，对于灯笼的记忆一切是那么美好，灯笼的味道一直在血液中流淌。　　天还未彻底黑，对面的窗户中红红的灯笼一个个亮了起来。我迫不及待地按下自家灯笼的开关，一对鲜艳的大红灯笼瞬间点亮，温柔的红色立即弥漫了整个客厅，妻子和我也被染成了红色。当年高举灯笼是炫耀，现在悬挂灯笼是满足。“过年吃饺子”之说早已作古，每天都是年，年在每一天。活在当下，没有很高的幸福指数是不可能的。我望着艳丽的大红灯笼猛然顿悟：灯笼的味道是幸福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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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-2-26 08:22 上传